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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疯,是表疯了

来源:个人技术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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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疯,是表疯了

作者:李钢

来源:《党员生活·中》2018年第06期

弄块手表戴在腕上,时间就成为人的饰物,这个发明是精妙的。表使得时间有了形状、动态和声音,那是三位剑客骑着骏马踱步,贴近耳朵即可听见细密的蹄声,清脆悦耳,许多日子就被它一点点地踏碎了,每一秒的消费都是一次性的,既干净,又卫生。

幼时疯玩耽误功课,常被大人痛揍,觉得苦海无边。认真想想,自己并无过错,唯一的缺点是没有表。没有表,理当游离于时间之外,不知不觉地长大。

1968年我入伍海军,军列待发广东之际,意外地得到父亲的一块瑞士怀表。我很满意,因掏出来看的样子很像战争年代的我军指挥员。记得那节闷罐车的新兵蛋子里唯我一人有表,挺拽,没事老爱摆弄,傻乎乎地臭显。再一个有表的,是接兵的邓排长,他拥有一块金表,怎么来的不知道,此外还拥有两颗活动金牙,黄灿灿地一笑,又不像郁钧剑了。这两件东西大约是他的全部家当,一路上发挥着军事威力。不管怎么说,我的军旅生涯就是从这金表金牙开始的,一生难忘。

新兵训练结束,邓排长以参谋身份随船蹲点,连同金表金牙。船靠黄埔那天他挺倒楣的,站在舷边洗漱,一弯腰金表从衬衣口袋滑到江里,情急中他把牙缸的水一泼,泡着的金牙也泼了下去。大家觉得他怪惨的,不少人跳水帮他打捞。珠江上有靠打捞杂物为生的艇仔,这时飘过一个来,用根带耙子的竹竿捅到江底,竟钩起了那块金表,神了!那金牙仍沉在珠江水下,是我迄今所知的唯一一处宝藏。

至于我那块怀表,在部队农场劳动时曾被指定挂在床头公用。夜里不知哪几个熊兵逃岗拨表,弄得我们一伙人黑灯瞎火地爬起来整队出操,口令喊得震天响。首长闻声从草棚里伸头直骂:“搞什么名堂!深更半夜的穷折腾,都疯了!”一看他的表,才三点钟,我的怀表已经六点多了。我们没疯,是表疯了。

我当老兵时探家,用怀表换了父亲的一块劳力士。一个士兵戴着世界顶级名表,搁到现在也是稀罕事儿,只是周围无人识货,我也奇怪它怎么有个劳动阶级的译名。这表在我手中发挥的最大作用,是借给一位湖南农村兵回籍相亲,亲倒是相成了,手表还给我,老婆归了他。 回重庆后,有天上街被人苦苦纠缠,说是弄丢了别人一块劳力士,要赔。我心一软,就由他拿两百元钱将表买了去。熟人知道了都替我惋惜,认为我被骗了。我倒觉得没什么,名牌不名牌的,意思不大。

眼下这种表又成了身价的象征。我有大款朋友花巨額购得一块,挽着西装袖子冒富,我就跟他打赌说:你敢两百元卖了它么?他不敢。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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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戴的表牌子杂,越发地不经用。前些日子又搞坏了一块,懒得再买,便从杂物盒里翻出一块老上海,上足了条,甩一甩拍一拍,走了,而且很准,每天只慢三分钟。我还嫌它走得太快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只是现在才真正懂得,不由羡慕起挥霍无度的少年们。其实也无所谓,或许时间这东西,本该浪费一半,珍惜一半。想想浪费掉的一半,方可领悟生命的乐趣;珍惜剩下的一半,才能知道生命的意义。

人若能发明一种表,一倒拨,昔日的光阴即能重现,也很好玩。这似乎又不是表的事了,而是造物主的事。但思维是可以倒拨的,我一拨,便想起了从前这些事儿。 摘自《几块表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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