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六書”的認識
漢語國際教育 岳媛照 2013015058 2016.06
對“六書”的認識
“六書”是關於漢字的造字用字方法的一套理論。我們都十分明確，漢字是唯一流傳下來並使用至今的表意文字，是我們祖先留給我們最寶貴的文化財富。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距今約五千年的楔形文字和古埃及象形文字，以及中美洲的瑪雅文字，都已經逐漸演變成一種死文字。只有中國的漢字一直沿用至今，從殷商時期的甲骨文，歷經歲月變遷，經過漫長的發展演變，直到我們今天通用的簡體字，一直伴隨着我們這個擁有五千餘年歷史的華夏民族的興衰榮辱，直到如今一直在世界民族之林葆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六書”就是古人對上古漢字的構形規律的邏輯總結，要瞭解漢字的構型和歷史，必須瞭解“六書”的基本內容和基本原理。下面我將從“六書”的起源與含義、內容、漢字歷史演變、漢字的未來等方面來簡單談一談我對於“六書”的認識與理解。
一、“六書”的起源及含義
“六書”一詞最早見於《周禮·地官·保氏》“保氏掌諫王惡，而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保氏（官名，掌教育）以六藝教育公卿大夫的子弟，“六書”即是六藝的一種，但是這裏並未說明“六書”的內容。直到漢代纔有關
於“六書”的細目。一是東漢班固《漢書·藝文志》說“古者八歲入小學，故周官保氏掌養國子，教之六書，謂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注，假借。”二是東漢鄭衆《〈周禮·地官·保氏〉註》有云：“六書：象形，會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三是東漢許慎《說文解字·敘》記載：“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教國子，先以六書。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日形聲，四曰會意，五曰轉注，六曰假借。”此三家“六書”說，名稱、次第雖不盡相同，但是可以看出其源頭大抵是一致的。清代以後，六書的名稱大致採用許慎的說法，而次序則採用班固的，依次爲：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
漢代三家，只許慎一人對“六書”下了定義（見下文），因此要準確把握“六書”的含義，一定繞不開許慎。“書，箸也。從聿者聲。”（《說文·聿部》）“聿，所以書也。”（《說文·聿部》）根據許慎的註解，可見“書”即是用筆寫的字，那六書便可以認爲是六種關於所寫的字的學問。許慎認爲“獨體爲文，合體爲字”（《說文解字·敘》），漢字的構型大致分爲兩類，一類是“依類象形”的獨體“文”，一類是“形聲相益”的合體“字”。 宋人郑樵在《通志•六书略》中说：“象形指事，文也；会意谐声转注，字也；假借，文、字俱也。”文是独体字，字是合体字，而假借视本字而定，故文、字兼有之。他从“文”与“字”这两种不同结构类型入
手，划六书为三类，标准明确，三类的区别立显。在三类内部，又两两各有区别。“指事类乎象形：指事，事也，象形，形也。指事类乎会意：指事，文也，会意，字也。”“谐声者，一体主义，一体主声。二母合为会意。会意者，二体俱主义，合而成字也。按照這樣的分類法來理解“六書”，可以認爲，象形字、指事字屬於造字早期產生的形象文字，它們最大的特點就是形象性；其後是文字發展到一定階段才產生的會意字、形聲字、假借字和轉註字，它們的產生在前兩類的基礎之上，情況略微複雜，但是大體不離漢字的正常發展軌跡。尤其是形聲字，佔據漢字的絕對主導地位，其數量最爲龐大。接下來便主要依據許氏《說文》簡單談一談“六書”的內容。 二、六書的內容
（一）象形：“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說文解字·敘》）
象形即是依託事物的形狀描摹輪廓而造的字，如“日”“月”此類。根據老師上課所講的內容，大致將象形字分爲四類：獨體象形字（直觀象形字）、合體象形字、截體象形字及借體象形字。獨體象形字諸如上面所列舉的“日”“月”，它最大的特點是一目瞭然，其字形與古代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那麼關於生活中極相似的事物，又如何表現呢，比如“禾，嘉穀也。二月始生，八月而孰，得時之中，故謂之禾。”（《說
文·禾部》）、“來，周所受瑞麥來麰。一來二縫，象芒朿之形。天所來也，故為行來之來。《詩》曰：詒我來麰。凡來之屬皆從來。”（《說文·來部》）、“黍，黍，禾属而黏者也。以大暑而穜，故谓之黍。从禾，雨省声。孔子曰：“黍可为酒，禾入水也。”（《說文·黍部》） 古人從植株的形態來區分這三種植物，麥子成熟時頭朝下垂到中央，谷子成熟時頭朝上，黍子果實分成幾株，古人根據這些特點並模仿這些形狀來造字，實在不能不說是高明。
第二類是合體象形字，一種是同部襯托，這種類似於用同樣的形體互爲襯托表示意義，如“竹”字，象竹莖與下垂的葉片；“牙”字象上下牙齒交錯形。古代牙不同於齒，牙是大槽牙，齒是前部可以露出的部分，成語“笑不露齒”、“咬牙切齒”即可看出二者的差別，現在合用，統稱爲“牙齒”，已不再區分意義（特別注意區分同部襯托象形字與同體會意字）。還有一種是異部襯托，用不同但相關的部件襯托出要表達的象形義，這個只表襯托的襯托體雖不表意義但是不可或缺。此類字有“眉”以目襯眉、“果”以木襯果、“舌”以口襯舌、“冒”以目襯冒等等。
第三類是截體象形字，這類字是截取該物的一部分來表示這類事物。如“牛”“羊”等，他們的字形都是從他
們的面部特徵演化而來，大體原因我認爲是古代牛羊爲祭祀用犧牲，祭祀所用即爲面部，故而因此。
第四類是借體象形字，它不同於假借字，因爲借體象形是借用它物以襯托象形體，本質上是獨體，二者並不單獨表義。借體象形有兩種，一種是具象襯托，如“气，雲气也。（不同於‘氣’）”（《說文·气部》）“气”本身不可見無形無狀，古人便借用一種具象來襯托該象形，化抽象爲具體。另一種借體象形是抽象襯托，用抽象的非部件的物體來襯托象形。如“勺”字是也。
綜上可見，象形字直接來源於生產生活實踐，有極強的趣味性。不過這種可以通過模仿得來的字畢竟只是少數，當直接形象模仿達不到目的時，便有了其他造字方法。
（二）指事：“指事者，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上下是也。”（《說文解字·敘》）
指事字就是用表示象徵意義的指事符號表示字義的造字方法所造的字。指事字一定離不開指事符號。指事字分爲兩類，比較好理解。一類是象徵性符號的指事字，如上文的“上”、“下”，除此之外還有用三橫線表示的“三”；另一類是在象形字的基礎上加指事符號的指事字。如“本”“末”“朱”，“本”字在“木”下部加指事符“短橫”，表示根部；“朱”在“木”中間加指示符表明樹木中
心，或許造字時選用的樹木中心爲赤色，故“朱”表“赤色”義。
指事字數量少，構造比較有特點。我認爲指事字是最好辨認的，因爲指事字必有指事符號，一旦找到指事符號便大致可以斷定字義了。
（三）會意：“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說文解字·敘》）
會意字是並列字類即兩個以上的字，會合它們的意義，來表現該字義所指向的事物，武字、信字就是這種字。
會意字大致分爲三類：同體會意字，異體會意字，會意兼形聲字。第一類同體會意字例子很多，也比較明顯。如：一木為木，双木為林，三木為森；兩火為炎，三火為焱；二屮為艸，三屮為卉，四屮為茻（“莽”之本字）；三“日”為“晶”；三魚為鱻等等。
第二類異體會意字，異體會意字用不同的部件組成，如上文“武，止戈爲武”“信，人言爲信”二字。“武”從止從戈，戈下一止表示人的腳，表示人拿着武器走。也有人根據古代的儒家仁義學說說“武”就是不要武器、停止戰爭的意思，這顯然有些牽強附會了；“信”從人從言，本義爲誠；“休”從人從木，表示人在樹下休息；“杲”“杳”分別從日從木，“杲”日在木上表日出，“杳”日在木下表日暮。異體會意字往往需要理解，有的現代會意字還可以理解，有
的就要追溯到古代去理解，而有的簡化過後就很難理解了，如“義”簡化成“义”就很難看出是會意字了。
第三類是會意兼形聲字，字形本身在表示意義的同時也表達了聲音。如“功”，從力從工，工亦聲；“娶”從女從取，取亦聲。
理解這類字的時候，要試着分析古代人的造字意圖。這種樸素的構型方式，可以無限生成一大批字形，解決一系列的問題。但是我們同樣不能忽視的是，會意字裏有很多表意成分，十分龐雜，多以動詞爲主。我個人認爲會意必然要帶上當時代人的主觀色彩，若是想要追溯會意字的淵源，一定要對古代文化社會等方面有仔細的考證，用老師的話來說就是“大膽設想，小心求證”，會意字背後有着豐富的文化因素，因此其本身就是值得推敲的歷史遺產。
（四）形聲：“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說文解字·敘》）
漢字中形聲字佔據絕對主導地位。殷商時期，甲骨文中的形聲字約佔27%；到了東漢，《說文解字》共收字9353個，形聲字就有7697個，佔總字數的82.3%；到了清代《康熙字典》中，形聲字就佔到了90%。由此可見，形聲是漢字最優化最能產的造字方法，从汉字发展的角度来看，形声造字法不仅突破了象形、指事、会意造字的局限，找到了为许多無形可象、有意难会的事物造字的简便方法，更为重要的是，
它弥补象形、指事和会意不能直接标声的缺陷。甲骨文時代起，我們的祖先就已經使用了這一造字法，甚至我也可以認爲，就是因爲形聲的這種造字法將我們漢字的音、義成份結合起來一起構型，這才避免了我們漢字走向拼音化，使得我們的漢字無限繁衍，直至發展到今天的狀態。
形聲字是由表意義的形旁和表聲音的聲旁結合組成的字，如上文提到的“江”、“河”，二者都與水有關，所以用“水”表意符；“工”、“可”分別表聲符。形旁和聲旁的部位大致分六類：左形右聲，如“肝”、“談”等（這類最多）；右形左聲，如“切”、“戰”等；上形下聲，如“芳”、“宇”等；下形上聲，如“姿”、“勇”等；外形內聲，如“囤”、“裹”等；內形外聲，如“辮”“問”等（這類最少）。此外還有些特殊部位的形聲字，如“荊”從艸，刑聲；“潁”從水，頃聲等。
漢字的形旁和聲旁由於歷史的演進、客觀事物的發展等方面的原因，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些侷限性，我們應該適當的理解這些形聲字背後的社會背景和歷史因素，才能更好的客服這些侷限性，更好地認識形聲字。
（五）假借：“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託事，令長是也。”（《說文解字·敘》）
顧名思義，假借就是本來沒有合適的字表達某一事物，便從別的地方借來一個跟它讀音相同或相近的字，用來表示
這一事物的造字方法（有的學者如戴震認爲假借和轉注不屬於造字法，而是用字法。這裏我不多做深究，因爲現在已經有一部分學者承認後二者可以看作是造字法了。我就暫且認可假借和轉注是造字方法了）。
假借大致分兩類，一類是借形表詞的假借。當本字被別的事物借去使用，經過很長時間以後已經約定俗成，久假不歸，那就在本字上加形構成另一字來表示本義。這類的字比如“自”-“鼻”；“北”-“背”等；另一類是本有其字的假借，也就是通假。我認爲通假其實就是一定程度上的訛誤，古代印刷術產生以前，文字的傳播都是靠手抄，那就不能避免地要出差錯，別字被人們約定俗成，就出現了通假。所以一般通假字多出現在書面文裏，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常見的有“蚤”通“早”、“無”通“毋”等等，基本都出現在文言文中。
當然，從現在的視角看，假借和其他造字法相比，顯然缺乏科學性和現實依據。但是我們也必須承認，早在漢字產生數千年以前，聲音就已經產生了。所以儘管假借來的字沒什麼現實依據，我們也不能否認勞動人民的這一成果。因爲它確實在某一特定歷史階段發揮了它的作用。
（六）轉注：“轉注者，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說文解字·敘》）
轉注，歷代學者對此最有爭議。比較有說服力的有三家，
一是江聲，他認爲“建類一首”指的是《說文》的540部，“同意相受”就是《說文》每部下的“凡某之屬皆從某”；第二家是戴震，他提出了“四體二用”說，並認爲轉注就是互訓，“轉相爲註，互相爲訓”。《說文》“考”字註“老也”，“老”字註“考也”，就是互訓的例子。第三家是朱駿聲，他在《說文通訓定聲》中說“轉注者，體不改造，引意相受；令長是也。”不但修改了轉注的定義，而且還換了例字。他是認爲，當古人引申本字意義時並不另造字，就是轉注。
綜合前人觀點，也大致可以確認，轉注所造的字，大概就只有許慎舉的“考”、“老”二字一例了。古時“考”、“老”二字是同義的，部首相同，聲音相近，意義相同，可以互相解釋。
不過對我們今天的初學者來說，轉注是可以不去考慮的，裘锡圭先生就认为：“在今天研究汉字，根本不用去管转注这个术语。不讲转注，完全能够把汉字的构造讲清楚。……总之，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卷入到无休无止的关于转注定义的争论中去。”所以我們即使不去深究轉注背後的各種現象以及關於轉注的種種爭論，也完全可以學好“六書”。 三、從“六書”角度看“隸變”前後漢字構型的變化——漢字的前世
“隸變”在漢字發展過程中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根據武漢大學萬獻初教授的說法，“隸變”使得漢字完成了從
“筆意”到“筆勢”的轉變，漢字字型變圓形為方形，由縱勢變為橫勢，線條變弧線為直線，筆劃變繁複為簡省。隸變是古文字向今文字發展演變的轉捩點，是漢字發展史上最重要的一次變革。使得漢字有了規範的結構和得以傳承的基礎。
也正是由於“隸變”，漢字的許多結構都發生了變化，分析漢字結構時也產生了困難。比如“香”字，《說文》釋“芳也，從黍，從甘。《春秋傳》曰：黍稷馨香。”很明顯在隸變前“香”是一個會意字，如果按照隸變後的漢字結構來分析，就搞不清楚其中緣由了。我們研究漢字構造一定要考慮清楚這個因素。
四、我對“六書”和漢字的認識——漢字的今生與來世 很明顯，古代是先有了漢字後才有的“六書”理論。“六書”只是後人根據漢字的實際情況，加以客觀分析得出的結論，這種分析是有客觀基礎的，是漢字應用的邏輯結果。可以說六書理論是上古人們留給我們的極其珍貴的財富，對我們分析理解早期漢字有着很強的指導作用。但是“六書”畢竟出自人手，不可避免地會有訛誤處，我們要做的就是去僞存真，吸收其合理內核，只要能妥善利用，“六書”絕對是我們認識和研究漢字形音義的不二法寶。
漢字作爲唯一一個流傳至今的表意文字，可以說是一個民族的奇蹟，是我們中華五千餘年歷史文明的載體和寶貴財富，值得我們深入理解，值得我們珍惜。當然，漢字會一直伴隨
我們的生活，儘管現在大陸地區通行的簡化字在某些程度上還是有很大爭議的，因爲它是被施加了政治手段的，也有很多人質疑，漢字是不是行將就木，我們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我們中華民族的勞動人民的智慧，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抹殺，我們這些世紀之交成長起來的一代人，面臨着更多的挑戰，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瞭解自己民族文字、並身體力行推廣和保護本民族文字的責任和義務。哪怕我們的力量很微弱，哪怕我們做的只是堅持手寫漢字，堅持正確的書寫方法，不用錯字等等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聚少成多，再細微的好習慣，凝聚起來也是十分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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