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650-675),字子安,绛州龙门人,出身官僚家庭,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同时以诗文著名于世,初唐四杰之一。他是著名学者王通的孙子,他六岁能文,才思敏捷。很小的时候就写得一手好文辞。王勃才华早露,未成年即被司刑太常伯刘祥道赞为神童,向朝廷表荐,对策高第,授朝散郎。乾封初为沛王李贤征为王府侍读,两年后,因戏为《檄英王鸡》文,被高宗怒逐出府,随即出游巴蜀。咸亨三年补虢州参军,为同僚所嫉,不久因罪免官。其父也受到牵累被贬为交趾令。上元二年或三年,王勃南下探亲,渡海溺水,惊悸而死,年仅25岁。其诗力求摆脱齐梁的绮靡诗风,文也有名,著名的《滕王阁序》就出自他之手,被认为“当垂不朽”的“天才”之作。名句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为历来论者所赞赏。《四库全书总目》亦谓“勃文为四杰之冠”。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王勃供职长安的时候写的。朋友杜少府要到蜀地就任县尉,王勃亲自为他送行。两人走出长安城宏伟的城垣和宫阙,还是不忍分别。从长安到巴蜀,风烟万里,山长水阔,而此地一别,又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此情此景,激发了王勃的才思,写下了这首诗送别友人。其中充分流露了作者的真挚友情和旷达的胸怀。这首诗并没有堆砌辞藻和典故,只是用质朴的语言,抒写壮阔的胸襟。但在质朴之中又有警策,在豪语中又包含着对友人的体贴,绝不是一览无余、索然寡味。诗人本来是要劝慰杜少府的,劝他不要过于感伤。但并不是一上来就劝他,而是先用环境的描写衬托惜别的心情,表示自己是和他一样的宦游人,因而最能理解他那种离开亲友远出求仕的心情。接下去又说,山高水远并不能阻隔知己的朋友在精神上和感情上的沟通,“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遂成为全篇的警策。直到最后才劝他不要在分手的时候过于悲伤。这样写来多么委婉!杜少府一定会感到亲切,他那点缠绵悱恻的感情也一定可以排解开了。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开头两句分别点出送别的地点和行人的去向。首句写送别之地长安被辽阔的三秦地区所“辅”,突出了雄浑阔大的气势。第二句点出友人“之任”的处所—风烟迷蒙的蜀地。诗人巧用一个“望”字,将秦蜀二地联系起来,好似诗人站在三秦护卫下的长安,遥望千里之外的蜀地,这就暗寓了惜别的情意。“望”字不仅拓宽了诗的意境,使读者的视野一下子铺开,而且在心理上拉近了两地的距离,使人感觉到既然“五津”可望,那就不必为离别而忧伤。这一开笔创造出雄浑壮阔的气象,使人有一种天空寥廓、意境高远的感受,为全诗锁定了豪壮的感情基调。
长安是诗人和杜少府分手的地方,城郭宫阙,气象雄伟,历历在目。杜少府离开这里,自然是恋恋不舍。而将去的蜀州呢?千里迢迢,风烟渺渺,极目望去不免产生几分惆怅。这两句通过一近一远两处景物的对照,衬托出行者、送行者双方依依惜别的感情。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诗人劝慰友人:我和你都是远离故土、宦游他乡的人,离别乃常事,何必悲伤呢?此次友人孤身前往蜀地,远走天涯,举目无亲,更觉惆怅,作者在这里用两人处境相同、感情一致来宽慰朋友,藉以减轻他的悲凉和孤独之感。惜别之中显现诗人胸襟的阔大。 这两句诗把两人之间感情的共鸣写了出来并且表现的感情很真挚,态度很诚恳,一种体贴关注的语气,从字里行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是很动人的。
五六句忽然将笔锋一转,转而去宽慰那即将远行的友人:“海内存知己,天
涯若比邻。”把前面淡淡的伤离情绪一笔荡开。诗人设想别后:只要我们声息相通,即使远隔天涯,也犹如近在咫尺。这与一般的送别诗情调不同,含义极为深刻,既表现了诗人乐观宽广的胸襟和对友人的真挚情谊,也道出了诚挚的友谊可以超越时空界限的哲理,给人以莫大的安慰和鼓舞,因而成为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最后两句就此再推进一层说:“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意思是,不要在分手的岐路上因离别而悲伤,就像那些青年男女一样地别泪沾巾。以上四句是从曹植的《赠白马王彪》脱化出来的。曹植在和他的弟弟曹彪分离时写道:“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但王勃的诗更凝练、更鲜明。慰勉友人不要像青年男女一样,为离别泪湿衣巾,而要心胸豁达,坦然面对。足见情深意长,同时,全诗气氛变悲凉为豪放。
离愁别绪,是古代诗歌中常见的一种主题。古代交通不便,一旦分离,再会难期,就连通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这些送别或留别的诗里,难免染上凄凉、伤感的色彩。江淹《别赋》所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在古代确乎是这样的。但也不可一概而论,古人写的别诗,也有明朗乐观之作。王勃的名作《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就是这样的一首好诗。《杜少府之任蜀川》这首律诗通篇境界壮阔,气势浩大,音调爽朗,一洗古代送别诗凄凉伤感的风格,表现出初唐文人特有的昂扬洒脱的精神风貌。这首诗均紧扣“离别”起承转合,诗中的离情别意及友情,既得到了展现,又具有深刻的哲理、开阔的意境、高昂的格调,为唐人送别诗之名作。 抒写离情别绪之作,历代诗歌中不计其数。但是,“诗要避俗,更要避熟”(刘熙载《艺概·诗概》)。《别薛华》则堪称是一首含意隽永,别具一格,意境新颖的送别诗。
首联即切题。“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是说送了一程又一程,面前有多少荒寂艰难的路。当友人踽踽独去,沿途问路时,心情又该是多么的惶惶不安。此联中一个“穷”字、一个“独”字,真乃传神之笔:穷路凄孤送挚友,把悲苦的心情,渲染得十分真切。但是,它又不仅仅是作者,也是远行人──薛华心情的真实写照,语意双关。
颔联和颈联俱是工稳而妥贴的对子。近体诗到初唐“四杰”手中,已日臻成熟,从此诗亦可略窥一斑。
颔联“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紧承上联“穷路”、“问津”而深入一层述说:在这迢迢千里的行程中,惟有一颗悲凉失意的心作伴,这简直会拖垮人生不过百年的孱弱身体。诗中“千”字极言其长,并非实指。这二句是作者发自肺腑之语。王勃早年因“戏为檄英王鸡文”,竟触怒了唐高宗,从此不得重用。此诗是王勃入蜀之后的作品,时年仅二十出头,仕途的坎坷,对于王勃这样一个少年即负盛名,素有抱负,却怀才不遇、不得重用的人来说,其感慨之深,内心之苦,是可以想见的。所以,诗意就不能仅仅理解为只是在向远行人指出可能会遭受的恶运,其实也是作者在短短的人生道路上所亲身感受到的切肤之痛。 写到这儿,作者仍觉得意犹未尽,还不足以倾诉心声,更不忍与知音就此分手,于是又说:“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意思是:你我的心情,都象浩渺江水上漂泊不定的一叶小舟;而生活呢,也是一样的辛酸凄苦。这一方面是同情与劝慰对方,一方面也是用以自慰,大有“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的情意。
但是,离别却又是不可避免的。这样,就顺理成章地逼出了尾联“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两句:离开的人,还是留下的人,彼此都会在对方的梦中出现。杜甫《梦李白》的“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便是这个意思。而这篇在诀别之时,断言彼此都将互相入梦,既明说自己怀友之诚,也告诉对方,我亦深知你对我相思之切。“俱是梦中人”的“俱”字,似乎双方对等,而由作者这方面写出,便占得了双倍的份量。
袁枚说:“凡作诗,写景易,言情难。何也?景从外来,目之所触,留心便得;情从心出,非有一种芬芳悱恻之怀,便不能哀感顽艳。”(《随园诗话》)此话说得不确的地方是,情和景是不能截然分开的。但是,就“言情难”而言,把这段话用在王勃这首诗中倒是十分妥贴的。由于此诗讲究匠心经营,反复咏叹遭遇之不幸,仕途之坎坷,丝丝入扣,字字切题,又一气流转,缀成浑然一体,确是感人至深。据作者《秋夜于锦州群官席别薛昇华序》所说,作者不仅和薛是同乡、通家,也是良友;又据《重别薛华》一诗来看,两人之间确有非同一般的深情厚意。而此时王勃正当落魄失意之际,不平则鸣,因此,面对挚友,他以肺腑相倾。写法上,诗不着意写惜别之情,而用感人的笔触,抒发了悲切的身世之感,使人感到这种别离是何等痛苦,更显出这对挚友的分手之难。诗中所蕴含的深邃而绵邈的情韵,堪称自出机杼。这首诗与作者的另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相比,虽题材同为送别,而风格情调迥异,前后判若两人。这是由于作者在政治上屡遭挫折,未能摆脱个人的哀伤情绪所致。
摘要:王勃的送别诗融入了强烈的时代气息与个人情感,或气势磅礴、雄浑壮阔,或优美静谧、隐约迷蒙,或重在抒发自我身世的悲切之感。不论豪情壮思,还是悲吟低叹,都是王勃的真情流露,因而真醇深厚,感人至深。
王勃集中有送别诗16首①,几乎占现存诗歌总数的六分之一,是王勃诗歌中重要的部分。分别时的凄惨哀怨、愁肠百结总是给送别诗蒙上凄凉伤感的色彩,而王勃笔下的送别诗却不尽然,它们异彩纷呈,风格各异,有的气势磅礴、雄浑壮阔;有的优美静谧、隐约迷蒙;有的重在抒发自我身世的悲切之感。处境不同,心境不同,送别诗的风格亦不同,但情感却同样深沉醇厚,真挚感人。这些诗扩大了送别诗的容量,丰富了送别诗的内涵,为初唐送别诗乃至整个唐
代的送别诗都涂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雄浑壮阔的送别诗
提起王勃的送别诗,我们立刻会想起《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的诗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它概括精炼,气势磅礴,昂扬向上,千百年来,打动和激励过无数人,成为人们传诵不衰的名句。吴北江曾赞赏道:“凭空挺起,是
大家笔力。”(高步瀛《唐宋诗举要》)
其实,这首律诗通篇境界壮阔,气势浩大,音调爽朗,一洗古代送别诗凄凉伤感的风格,表现出初唐文人特有的昂扬洒脱的精神风貌。首联“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直切题旨,用严整的对仗句,分别交代了送别的地点和赴任的地点——长安和蜀州。诗人的目光和心思极尽驰骋:从长安越过三秦直击蜀州。“望”字极为出色地表现出诗人送别好友时极目纵横的傲岸神态和豪放气概,给
人一种无限的开朗壮阔之感。颔联紧承首联写惜别之感,“与君离别意”,写离别时欲吐还吞的情态,依依不舍的情感自然而然地从笔尖流淌出来。“同是宦游人”一句稍加宽解,既然你我境遇相同,就不必为一次离别而感伤。把分别看得如此之洒脱,充分表现出诗人心系天下,胸襟开阔,对前途充满憧憬和信心的精神风貌。尾联“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以劝慰朋友作结。希望不要在分别时伤感流泪,像普通小儿女一样。诗人抑离愁,抒壮怀,与友人慷慨道别。“共”
字既是劝友,也是自勉。感情真挚深沉,情调爽朗乐观。
明代施光重《唐诗近体》评价道:“前四句言宦游中作别,后四句翻出达见,语意迥不犹人,洒脱超诣,初唐风格。”诗之字里行间分明流露出诗人傲岸洒脱的性格,活脱脱地再现了诗人昂扬自信的形象。与前代相比,初唐文人胸
襟更加开阔,气魄更加宏大,洋溢着大唐社会的时代气息。
王勃被逐出沛王府后,尽管生活境遇发生巨大的改变,但他的一些送别诗依然写得雄浑壮阔。格调虽然低沉了许多,但却极耐人寻味。《江亭夜月送别》其一:“江送巴南水,山横塞北云。津亭秋月夜,谁见泣离群。”前两句境界雄厚而苍凉,工整的对仗写出山势连绵,江面开阔的景色。“送”字一如长江之水奔腾澎湃,一泻千里之势。“横”字又准确地表达出山势高峻奇险,上接云天,绵延不断之景,虽然夸张但不失其真,出人意表又在人意之中。一句俯视,一句仰视,一山一水,蜀地的奇山异水之风貌展现在读者面前,气势磅礴,十分壮观。后两句重在抒发惜别之情,皓月当空的秋夜,诗人与好友痛哭流涕,不忍遽离。全诗成功运用反衬手法,营造出雄浑壮阔的背景,在它面前,离群的行人显得如此孤独无依与微不足道。孤微的自身与雄壮的自然发生强烈碰撞,产
生巨大反差,让人震撼之余又不禁黯然神伤。
二、隐约迷蒙的送别诗
王勃交游广泛,游蜀期间,与许多贤人雅士都有很深的交情,他们一起游宴,共叙情怀,王勃内心的痛苦与幽愤得到发泄和排解,甚感安慰。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匆匆相聚后终将送别,极富才华的王勃常常把心头难遣之情
付之于诗,一首首深沉动人的送别诗产生了。
王勃的送别诗中常常出现“烟雾”意象,寒雾暮烟是诗人反复描写的自然景观。《秋日别王长史》中“野色笼寒雾,山光敛暮烟”,田野笼罩在浓浓的秋雾中,凄寒而朦胧,远处的山峰在沉沉暮霭中聚敛而凝重,山光野色在寒雾暮烟中显得隐约迷蒙,似梦似幻。《江亭夜月送别》其二中“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茫茫烟雾笼罩着台阶,凌乱而迷蒙;月亮快速移动,照着房室南端。诗中用“乱烟”描绘江边月夜烟雾弥漫,久久难以消散的情景,意新语精,意蕴丰富。《别人四首》其二中“江上风烟积,山幽云雾多”,江上江风不起,云烟聚积;山中云雾缭绕,幽深邃远。其四中“霜华净天末,雾色笼江际”,天边霜华洗净,白茫茫一片;云雾笼罩着江面,迷迷蒙蒙。这里描写的景物特点还是云烟缭绕,
重重云雾弥漫着江面山中。
为什么诗人在诗中反复描写寒雾暮烟、风烟云雾这样的自然景色呢?我认
为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首先,寒雾暮烟、风烟云雾反复出现在王勃诗中,他的送别诗因此而形成独特的境界。王勃仿佛透过一层薄纱观察周围景物,诗歌呈现出隐约迷蒙的朦胧美。《江亭夜月送别》其二“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寂寂离亭掩,江山此
夜寒”,描绘的是一幅美丽的江边月夜图,天地间笼罩着蒙蒙烟雾,一切都显得凌乱而迷蒙。月亮在云间快速向南移动,月光如水倾泻下来,万物显得更加朦胧,离亭悄然虚掩,远处的江山隐约可见,凄寒凝寂。画面是如此优美静谧,
隐约迷蒙,让人心醉。
其次,写寒雾暮烟、风烟云雾的自然景色是为抒情服务的,诗人悲伤而凄凉的心情蕴含于眼前凝重而凄寒的景物之中。虽然是写景,却离不开情的表达,诗人浓厚的分别之情就像浓浓的秋雾暮霭,渺渺茫茫,弥漫不散。借景抒情,情随景生,情景交融,寄托深厚。《别人四首》其二:“江上风烟积,山幽云雾多。送君南浦外,还望将如何”,前两句的景物描写突出江上山中的风烟云雾聚积缭绕,没有涉及别的事物,但透过重重云雾,却可感受到笼罩于诗人心头的离情别恨,就像眼前的风烟云雾,无边无际而又挥之不去,难以驱遣。后两句抒情,诗人化用江淹《别赋》中的句子“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直接点出令人
黯然销魂的离别,照应题目,在写景诗句的铺垫下,情感达到高潮。 最后,寒雾暮烟、风烟云雾屡屡出现在王勃诗中,从侧面烘托出他对前途命运的迷惘和困惑。如前所述,被逐出沛王府之前,王勃精神风貌昂扬向上、开朗乐观,自信凭借杰出的才能,英雄终有用武之地:“微臣学不照古,才不旷时。窥宇宙之神功,睹郊禋之盛节。时非苟遇,怀雅颂而知归;道不虚行,想讴歌而有志。”(《上拜南郊颂表》)他气壮山河,身手不凡,“大丈夫荷帝王之雨露,对清平之日月,文章可以经纬天地,器局可以蓄泄江河,七星可以气冲,八风可以调合。独行万里,觉天地之崆峒;高枕百年,见生灵之龌龊。虽俗人不识,下士徒轻,顾视天下,亦可以敝寰中之一半矣。”(《山亭思友人序》)对前途、人生充满幻想,甚至认为“拾青紫于俯仰,取公卿于朝夕”《上绛州上
官司马书》)。
但是无情的现实击碎他所有的梦想,因一纸无足轻重的檄鸡文,葬送了锦绣前程,他彷徨、愤懑、忧郁、感伤。“天地不仁,造化无力。授仆以幽忧孤愤之性,禀仆以耿介不平之气。顿忘山岳,坎坷于唐尧之朝;傲想烟霞,憔悴于圣明之代,情可知矣。”(《夏日诸公见寻访诗序》这是他此时心情的总结。他的诗歌中明快蓬勃的写景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常常是隐约迷蒙的水光山色。葛晓音先生曾经指出这是因为生活对于王勃,“也有看不清的许多东西,如影如雾,有时罩着难以驱散的迷惘。”而这“看不清的东西”我认为首先应该是王勃最
关心、对他至关重要的个人前途命运问题。
别薛华王勃
送送多穷路, 遑遑独问津。 悲凉千里道, 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 生涯共苦辛。 无论与住, 俱是梦中人。
抒写离情别绪之作,历代诗歌中不计其数。但是,“诗要避俗,更要避熟”(刘熙载《艺概·诗概》)。《别薛华》则堪称是一首含意隽永,别具一格,
意境的送别诗。
首联即切题。“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是说送了一程又一程,有多少荒寂艰难的路。当友人踽踽独,沿途问路时,心情又该是多么的惶惶不安。此联中一个“穷”字、一个“独”字,真乃传神之笔:穷路凄孤送,把悲苦的心情,渲染得十分真切。但是,它又不仅仅是作者,也是远行人──薛华心情
的真实写照,语意双关。
颔联和颈联俱是工稳而妥贴的对子。近体诗到初唐“四杰”手中,已日臻
成熟,从此诗亦可略窥一斑。
颔联“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紧承上联“穷路”、“问津”而深一层述说:在这迢迢千里的行程中,惟有一颗悲凉失意的心作伴,这简直会拖垮人生不过百年的孱弱身体。诗中“千”字极言其长,并非实指。这二句是作者发自肺腑之语。王勃早年因“戏为檄英王鸡文”,竟触怒了唐高宗,从此不得重用。此诗是王勃蜀之后的作品,时年仅二十出头,仕途的坎坷,对于王勃这样一个少年即负盛名,素有抱负,却怀才不遇、不得重用的人来说,其感慨之深,内心之苦,是可以想见的。所以,诗意就不能仅仅理解为只是在向远行人指出可能会遭受的恶运,也是作者在短短的人生道路上所亲身感受到的切肤之
痛。
写到这儿,作者仍觉犹未尽,还不足以倾诉心声,更不忍与知音就此分手,于是又说:“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意思是:你我的心情,都象浩渺江水上漂泊不定的一叶小;而生活呢,也是一样的辛酸凄苦。这一方面是同情与
劝慰对方,一方面也是用以,大有“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的情意。 但是,离别却又是不可避免的。这样,就顺理成章地逼出了尾联“无论与住,俱是梦中人”两句:离开的人,还是留下的人,彼此都会在对方的梦中出现。杜甫《梦李白》的“故人我梦,明我长相忆”,便是这个意思。而这篇在诀别之时,断言彼此都将互相梦,既明说自己怀友之诚,也告诉对方,我亦深知你对我相思之切。“俱是梦中人”的“俱”字,似乎双方对等,而由作者这
方面写出,便占得了双倍的份量。
袁枚说:“凡作诗,写景易,言情难。何也?景从外来,目之所触,留心便得;情从心出,非有一种悱恻之怀,便不能哀感顽艳。”(《随园诗话》)此话说得不确的地方是,情和景是不能截然分开的。但是,就“言情难”而言,把这段话用在王勃这首诗中倒是十分妥贴的。由于此诗讲究匠心经营,反复咏叹遭遇之不幸,仕途之坎坷,丝丝扣,字字切题,又一气流转,缀成浑然一体,确是感人至深。据作者《秋夜于锦州群官席别薛昇华序》所说,作者不仅和薛是同乡、通家,也是良友;又据《重别薛华》一诗来看,两人之间确有非同一般的深情厚意。而此时王勃正当落魄失意之际,不平则,因此,面对,他以肺腑相倾。写法上,诗不着意写惜别之情,而用感人的笔触,抒发了悲切的身世之感,使人感到这种别离是何等痛苦,更显出这对的分手之难。诗中所蕴含的深邃而绵邈的情韵,堪称。这首诗与作者的另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相比,虽题材同为送别,而风格情调迥异,前后判若两人。这是由于作者在政治上屡
遭挫折,未能摆脱个人的哀伤情绪所致。 《别薛华》 - 作者 唐 王勃
《别薛华》 - 诗词正文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 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别薛华》 - 作品鉴赏
公元666年(唐乾封元年),王勃17岁,进入沛王府任修撰,奉命撰写《平台秘略》。写完后,沛王赏给他帛50匹,十分赏识他。王勃少年得志,可惜好景不长。据《旧唐书·王勃传》记载,公元669年(总章二年),“诸王斗鸡,互有胜负,勃戏为檄英王鸡文。高宗览之,怒曰:‘据此,是交构之渐。’即日斥勃,不令入府。”被逐出沛王府时王勃年仅20岁。他在《夏日诸公见寻访诗序》中说:“天地不仁,造化无力,授仆以幽忧孤愤之性,禀仆以耿介不平之气。顿忘山岳,坎坷于唐尧之朝,傲想烟霞,憔悴于圣明之代。”对自己的被驱逐,他心中怀着一腔悲愤。当年五月他离开长安南下入蜀,后来客居剑南两年多,遍游汉州、剑州、绵州、益州、彭州、梓州等地。在此过程中,他对现实生活有了新的深切的感受,写下了一些影响深远的诗文。《别薛华》就是其中一首。 这首送别诗的色彩、风格,和《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大相径庭,其中原因,就像公刘所说的:“诗是一种感性经验和主观情感占很大成份的东西。诗人此时的生活环境变了,思想感情也发生很大变化了,写出的诗也就迥然不同。《王子安集》中有一篇《秋夜于绵州群官席别薛升华序》,有可能是这首《别薛华》诗的序。从序言推断,诗人与薛华在绵州相逢,很快又分手。在一个清秋的夜晚,他送走薛华,作下了这首痛彻肺腑的诗篇。
诗的首联“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是以事写情,又以情生景。两句诗,描绘出人生的一幅凄惶场面,一对患难知音跋涉在漫长、曲折、险阻的山道上。他们相送了一程又一程,难舍难分,但最后还是分别了,各自匆忙惶恐地去“问津”。“穷路”,借用的是阮籍穷途而哭的典故,含有“守死善道者,滞涸穷路”的意思。这就促人联想,发人深思。阮籍之所以穷途而哭,是想假作醉酒躲避迫害,时常独自驾车信道而行,走到绝路就痛哭而返,以示对现实的强烈不满。汉李固之所以“滞涸穷路”,正因为他“守死善道”,屡次上疏直陈外戚、宦官擅权的害处,后来被梁骥诬告,招致杀身之祸。在此,诗人以阮籍、李固自况,含蓄地指出:凡正直耿介之士,往往很难被当权者所容。这也说明了诗人与其挚友“多穷路”的原因。下句中的“遑遑”,不只是形容凄惶貌,或自嘲“遑遑尔竞一时之虚荣”,还兼取宋玉《九辩》中“众鸟皆有所登栖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的意义,借以表示自己象凤凰一样清高,而不愿象凡鸟一样随处栖登。颔联“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是分别承接首联中“穷路”、“问津”,进一步具体描写道路的险远,设想未来,抒发情怀的。所采有的手法是虚实相生,语义双关。诗人既为朋友颠沛流离于千里道上而感伤,又自伤其远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眼前道路崎岖漫长,展望未来满目悲凉,前程暗淡。这是诗人走上仕途三年来,对社会现实的真切的感受,从心底发出的深沉慨叹,说明了诗人当时内心失望情绪低落。
生活是艰难的,但仍要坚持下去而且要努力使之变好,年轻的诗人虽然沮丧但没有完全绝望。因此诗的颈联写道:“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意思是他们心中所期望的事业、建立功勋的志向与抱负,只能与船只一同在风浪中漂泊不定。正因为风华正茂的诗人,有追求,有希望,因此才对挫折、失败倍感痛苦。王勃《春思赋·序》中写道:“咸亨二年,余春秋二十有二,旅居巴蜀,浮游岁序,殷忧明时,坎土禀圣代。……此仆所以抚穷贱而惜光阴,怀功名而悲岁月也。”可见他的“悲”是因为“怀功名”而难以实现。这联诗所表现的正是理想与现实矛盾,希望、失望交织的复杂心境。有志之士,不被赏识与重用,又不甘心自暴自弃,执意追求。就是他们“生涯共苦辛”的主客观原因。李东阳在《麓堂诗话》中曾说过:“薛华与李白并称,而无一字可传,岂非有幸不幸也。”薛华也是才志高远之人,也陷入同样的境遇,可见,怀才不遇并非偶然,也更说明志向的难以实现。
尾联“不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上句承诗题中的“别”字,下句直抒惜别之情。从字面看,这联诗可以理解为王勃对朋友的安慰,表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永远相忆。另一方面,“俱是梦中人”包含有“命运之舟”难测的意思,彼此都像在梦里由不得自己。诗人对朋友和自己的前程怀着无限忧虑,而对明天仍抱着美好的希望。这个结尾,是隽永深长的。
《别薛华》与一般五言律诗借景抒情的方法不同,是以叙事直抒胸臆。语言简练,表达了真挚的情感。可谓“兴象婉然,气骨苍然”。 《别薛华》 - 作者简介
王勃(650—676)初唐诗人。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稷山、河津一带)人。祖父王通是著名学者。王勃少时即聪慧过人,有“神童”之誉;十四岁时应举及第,授朝散郎,沛王召署府修撰。因戏作《檄周王鸡》被逐出王府;一度任虢州参军;后又因为受牵连犯了死罪,遇大赦免死革职。其父王福畴因受牵连,贬为交趾令。不久王勃前往探亲,渡海溺水,受惊而死。诗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齐名,史称“初唐四杰”。王勃诗主要描写个人生活,亦有少数抒发政治抱负、表达不满之作,风格较为清新。对仗工整,上下蝉联,但有些诗篇仍“浮躁炫露”,流于浮艳,没有彻底摆脱六朝辞藻华丽绮靡的诗风。
《别薛华》是唐代诗人王勃写给同乡良友薛华的一首含意隽永,别具一格,意境新颖的送别诗。此诗不着意写惜别之情,而用感人的笔触,抒发了悲切的身世之感,使人感到这种别离是何等痛苦,更显出这对挚友的分手之难。诗中所蕴含的深邃而绵邈的情韵,堪称自出机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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