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卷第7期 2013年7月 天津职业院校联合学报 Journal of Tianj in Vocational Institutes No.7 Vo1.15 Iu1.2013 《霍小玉传》漫议 杨占福 (天津市河西区职工大学,天津 300203) 摘 要: 《霍小玉传》描写的故事凄婉动人,似乎未脱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悲剧模式,但是悲剧的深层原因主要是 唐代社会推崇的门阀观念。作者对霍小玉的同情赞美和对李益的批判憎恶都是自觉的,字里行间处处可见,但他在 其中不自觉展示出的社会因素,即爱情可以自由而婚姻必须注重家世利益,这才是作品的真正价值所在。这篇作品 在塑造形象描写情节的同时,对唐代的文化背景和等级制度的批判入木三分。 关键词: 唐人小说;《霍小玉传》;爱情悲剧;门阀观念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82X(2【】13)07—0074—05 在唐人小说中,有很多优美动人的女性形象,如李娃,崔莺莺,步飞烟等等,但最感人的,应是蒋防《霍 小玉传》中的霍小玉。奇怪的是,《全唐文》卷七一九录有蒋防一卷,而未收《霍小玉传》,并说什么因其“猥 琐诞妄”,所以“摒斥不录”。但是,千百年来这篇优秀的传奇小说一直得到人们的喜爱并广泛的流传,汤 显祖《玉茗堂四梦》中的《紫钗记》即取材于此,胡应麟曾评论《霍小玉传》说:“唐人小说纪闺阁事,绰有情 致,此篇尤为唐人最精彩动人之传奇,故传诵弗衰。”为什么《霍小玉传》出现这样毁誉不一的现象,只从文 学的角度寻找原因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从作品所反映的社会文化、政治制度着眼才对。 《霍小玉传》的故事产生的时代,是一个门阀观念十分严重的社会。当时的崔、卢、李、郑、王,在唐代 号称“五大姓”,他们都是士族大地主阶层,在社会上保持有一种特殊的威望,中小地主感到自卑自然不敢 和他们比门第,等而下之的阶层就更不必说了。小说主人公霍小玉属于“贱民”,这是她爱情悲剧的根本原 因。李世民想造成以唐宗室和大臣为主体的新土族集团,以利于长久统治。于是,就派高士廉,韦挺等人 撰《氏族志》,收集全国士族家谱,定为由上上至下下九等。638年《氏族志》修成,竟把正四品的黄门侍郎 崔民干列为第一等,而将皇帝的李姓列为第三等,由此可见门阀观念的根深蒂固。对此,皇帝当然不会听 之任之,李世民斥责了高士廉等人,让重修《士族志》,结果,改定皇族为第一等,外威为第二等才算了事。 刘竦《隋唐嘉话》记载:“薛中书元超谓所亲日:‘吾不才,富贵过分,平生有三恨:始不以进士擢第,取五姓 女,不得修国史。”’这说明了士族阶层在社会上有着高不可攀的声望和势力。 与士族阶层相对的,是属于中小地主阶级的庶族阶层。土族门第大抵是祖先代代保持富贵,常有功臣 名人,以儒素德业自矜,能谈论,擅经术等等,表现出一种异乎常人的风尚;而庶族阶层大多放荡不拘礼法, 以能诗善文相标榜。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矛盾,庶族地主极力想挤进上层,而五姓大地主却瞧不起他们;庶 族地主中不乏有文武才干的知识分子,而科举制度尤其是进士科正好给他们开辟了仕进的道路,五姓大地 主则可以在社会习惯上受到世人的敬重。 综上所述,门阀观念在当时人们头脑中印象之深可见一斑。《新唐书·李绅传》曾有这样的记载:“会 昌时……部人讼(吴)湘受贼狼藉,身娶民颜悦女,(李)绅使观察判官魏铡鞠湘罪,明自论报杀之……宣宗 立,德裕去位,绅已卒……汝纳(湘之兄)为湘讼言……颜悦放士族,湘罪皆不当死,绅枉杀之。”士人吴湘因 收稿日期:2o13—04—23 作者简介:杨占福(1961一),男,天津市人,天津市河西区职工大学讲师,研究方向是汉语言文学。 ·74· 为娶“民女”而获罪,竟成为被杀的一个原因.如果想求取大的功名,娶五姓女既是捷径又是可靠的保证,反 之,士族中人娶庶族女为妻,那就是断送了从政的前途。 唐代在中国封建社会中,是一个政治比较开明,思想比较解放的王朝,在婚姻和爱情这个问题上,一个 方面无法超越封建伦理道德,一个方面由于这个社会本身特点,又使得此问题呈现出错综复杂的现象。 婚姻以外的爱情,唐代比较开放。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士庶教徒,大都不把婚外的性关系视为耻辱。 武则天是高宗的父妾,杨玉环是玄宗的儿熄.但他们却都结成了夫妻。“易求无价室,难得有情郎”,出自女 道士鱼玄机之口,也没有谁说她离经叛道。士林之中,此风尤盛。一些达官贵人,高级之士蓄养家妓自不 必说。老成莫若栓甫,道学不过韩愈,他们尚且不能免俗,其他文人狎妓,也就更属司空见惯的混闲之事 了。在封建社会里,爱情和婚姻并没有必然的关系;统治阶级中个人的爱情是没有地位的,“于骑士或男 爵,以及对于王公本身,结婚是一种政治的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 是家世的利益,而决不是个人的意愿。”(《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74页) 一方面爱情可以比较自由,一方面结婚则必须受“家世的利益”的决定,《霍小玉传》所表现的正是这种 典型环境中所产生的一个典型的爱情悲剧。 《霍小玉传》应是在真人事真的基础上敷衍渲染写成的。小说中的李益,字君虞,陇西人,大历进士,肃 宗朝宰相李揆的侄子。李肇《国史补》说,“散骑常侍李益少有疑病。”《唐书》也说“益少痴而忌克、防闲妻妾 苛严,世谓妒痴为李益疾。”由此可见,李益之好妒嫉猜疑在当时是很有名的。这样,有关散灰,扁户之说, 当非无稽之谈。小说中的霍王、黄衫豪士等,有些史籍和诗文也曾提到,或认为可以指实,或认为张冠李 戴,或认为字面偶合。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小说毕竟不是史书,虚构、渲染是不可避免,也是不可少的。霍 小玉是一名妓女,但又与一般妓女不同,因为她是霍王的女儿,只是由于母亲是婢女,霍王刚死,即被诸兄 弟“遣居于外”,沦为娼家。唐代的妓女,无论是歌妓还是舞妓,许多人有较高的文化修养,他们不仅能歌善 舞,而且能诗善文。但因为她们是以声色事人,所以命运大都十分悲惨。例如著名诗人刘禹锡,李绅、张祜 等,或以妓女相赠,或以妓女换马。人的地位,到了与牲畜等同的地步,也就十分可悲了。至于妓女的出路 与归宿,有的象《琵琶行》中所说的那样,“老大嫁作商人妇”,有的遁人空门,了却余生。“苟令歌钟北里 亭,翠娥红粉敞云屏。舞衣施尽余香在,今日花前学诵经”(杨巨源《观伎人人道》)则是一种形象的概括。 霍小玉尽管与一般妓女有着不同的出身,即她是霍王的女儿,是郡主,但既已沦为妓女,那么命运也同 样是悲惨的。小说作者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出身,更能使人体味到当时社会人生的沧桑变幻。 痴情,亦即对纯洁美好爱情的执着追求,是小玉最突出的性格特征。她,有着高贵的出身,又“姿质裱 艳,……高情逸态,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但是.生活却把她抛到了命运的最底层。这时的小玉, 碰到的只是她短暂人生的第一次跌落,即和母亲一起被逐出王府。在她没有受到更大的打击之前,对自己 的处境,自己的未来,虽然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但仍然怀着少女的美好憧憬,渴望得到幸福的爱情,渴望 摆脱屈辱的生活。小玉的痴情,在她第一次会见李益时即明显地表现了出来。这时她是十六岁。当李益 初次造访,小玉一出场,就令人“但觉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耀,转盼精彩射人”。这是静止地写她 资质的艳丽。而她的言谈举止,则更有动人之处。她与李益相见后“遂坐母侧”,当母亲说:“汝尝爱念‘开 帘风动竹,疑血故人来’,即此十郎诗也。尔终日吟想,何如一见!”小玉“低鬓微笑,细语日:‘见面不如闻 名,才子岂能无貌?”’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小翠的“坐”、“笑”、“语”。除去写出她的美丽动人之 外,还清楚地写出了她的稳重、端庄乃至矜持。她的“坐”,是坐于“母侧”,“笑”.是“微笑”.“语”,是“细语”. 这些举止一般说来不是青楼女子的举止,而很象怀春少女初会异性时的娇羞情态;而她的母亲说:“汝尝爱 念‘开帘风动竹,疑即故人来’即此十郎诗也”这几句话,就是小玉上述情态的落实,同时说明她的凤愿就是 能够托身于一个才貌之士,并向母亲诉说过。我们从作品中可以看出,李益是小玉接触的第一个男子,而 且是唯一的一个,她是以自己的生命殉了所追求的理想。在他们相处的两年里,小玉把自己的爱情全部给 了李益。 在李益得官赴任之际和变心之后,小玉对爱情的执着表现得更为充分。李益“以书判拔萃登科.授郑 县主簿”,小玉只愿将自己的青春换取相爱八年的“短愿”,这是对爱情的专注,对李益的忠诚。尤其感人的 · 75 · 是,李益的负心,直接害死了小玉,但是,当他在小玉死后,尚有悔罪的表现时,小玉仍然被其感动。李益和 她在一起时,她深深地爱着李益;李益负心另娶,她还盼望一见;处于幽冥之中,还是表现出痴情的本色,读 来令人荡气回肠! 霍小玉对自己命运、归宿有着清醒的认识,这是因为她有着特殊的生活经历,而这种经历,同她的性格 发展又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大约是在十五岁时被赶出王府,这是她在人生道路上受到的第一次打击。但 是,她具有一个少女所能能有的一切美好东西,她要和命运抗争,追求幸福的爱情,摆脱无法忍受的屈辱生 活。她和李益交往,是因为素常就钦仰其诗名,相见后又倾慕其才貌,这都说明小玉对爱情所持态度的纯 洁与高尚。但是,她生活在一个等第森严的社会里,自己之所以沦为妓女,完全是现实所使然,欲与李益结 为夫妻,那是缘术求鱼。这一点,小玉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她在初次与李益结合的时候,就流着眼泪说 “妾本娼家,自知非匹。今以色爱,托其仁贤。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 际,不觉悲至!”即使在李益“引谕山河,指诚日月”,信誓旦旦之后,小玉心中的忧虑并没有消除。这是因 为,当时的社会现实,妓女只能是供人愉悦的对象,和土族豪门的子弟结为婚姻是不可能的事情。另外,李 益初次见到小玉便说:“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色”,这就更使她看到了自己的价值以及李益对自己的态度。 因此,她没有任何奢望。她清楚地知道,悲剧总会是要到来的,所企望的,只是到来的迟一些而已!在和李 益相处的两年中,她也确实得到了爱情的慰藉,但是,这并没有使她对命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李益赴 官前夕,小玉对未来作了极为冷静的判断,她对李益说:“以君才地名声,人多景慕,愿结婚媾,固亦众矣。 况堂有严亲,室无冢妇,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约之言,徒虚语耳。”不幸的是,这一切都被小玉言中了。 此外,还可以从中分析出,即使在小玉和李益相处的日子里,她心里一直有一个阴影,有一个重荷,可以说, 在她短暂的欢乐之中,同时还在吞咽着痛苦的泪水。将要离别之时,小玉有一段裂人肺腑的诉说:“妾年始 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壮室之秋,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然后妙选高门,以谐秦晋,亦未为 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披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小玉所提出的要求,是多么微小,多么可怜!把八年 的相聚,当作“一生欢爱”,然后便“剪发披缁”。这个安排,应该说是现实的;既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结为婚 姻,又不甘忍受屈辱的生活,那么,只有在青灯古殿中了却一生,唐代社会的现实,也往往就是这样的。但 是,这样一个最起码的要求,一年之后即化为泡影,这也正是作品的深刻之处。 坚韧刚烈的性格,是霍小玉形象的一个侧面。李益违背誓言,逾期不回。小玉尽管非常痛苦。但却没 有丝毫软弱的表现。她为了找到李益,想了种种方法.。做了种种努力。李益与表妹卢氏订婚后,违背了 与小王的盟约,便横着心肠,什么音信也不捎给她,让她断绝了想望;又托远在长安的亲友,不要向小玉透 露一点风声。小玉盼过了李益和她约订的日子,还不见李益派人来接,几次向人打听,却一直得不到可靠 的消息,她又去求神问卜,结果还是落空,她怀着忧愁痛苦,盼了一年多,终于“赢卧空闺,遂成沈疾”。虽然 李益没有片纸只字捎来,而小玉却一直痴情痴想地等着他,甚至送礼给李益的亲戚朋友,希望能得到一点 消息,以至于资用屡空,常常让、r环把自己的衣服、珍玩拿出去变卖。总之,凡是她能做到的,她都不遗余 力地去做了,尽管李益千方百计地躲藏,但最后还是在黄衫豪士的帮助下被小玉找到了。当负心的李益被 挟持到霍宅的时候,小玉听到消息,重病之中“数然自起,更衣而出,恍若有神。”她与李益相见时,“含怒凝 视,不复有言,时复掩抉,返顾李生。”她的碎心的伤感,使在座的人无不叹息。然后她又“侧身转面,斜视生 良久,遂举杯酒酬地”。通过动作神情以及心理活动的描写,把她郁积于心的无限的怨愤、痛苦、悲怆、叹 惋,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感人的,是小玉临终前对李益的谴责:“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 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 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这段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使负心的李益心惊 胆裂。小玉死后,狠狠地报复了李益。她竞做到了“死而不己”。与此相比,《莺莺传》中的莺莺则没有一点 刚烈的性格。她对张生的感情也是很深沉的,对追求美好爱情这一点,和霍小玉是一样的,但是,当她预感 到将被抛弃时,只是用自己的柔情,含蓄地表达内心的哀怨:“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当张 生另有所娶之后,莺莺还赋诗道:“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小玉对于李益, 爱,爱得深;恨,也恨得烈,这是因为她将自己的感情完全投注于对方,但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和她的痴情, 都和她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分不开的。在唐人小说诸多女性形象中,霍小玉当是被塑造得最丰满、最生动、 · 76 · 最有光彩的一个。 小说的结尾。写小玉死后一个月,李益娶了卢氏表妹,小玉果然用幻术的手段,使其家室不安。这固 然可以满足人们惩恶扬善的心理,但对于艺术品来说,则是不可取的.因为这样的结尾,淡化、分散了小说 的主题,削弱了作品的批判力量。从写作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处败笔。因为,无论是李益结识小玉之际, 还是赴官另娶之时,以及小玉饮恨而死之后,他对小玉都是怀有情意的,而小玉对李益恰恰也是如此。 先说李益。他第一次接触小玉,当小玉极欢之际却痛楚地说出自己的隐忧时,李益也“不胜感叹”,并 且发誓“粉骨碎身”,“誓不相舍”,这决不是一片真心,但也不能说全是虚情假意。因为他常常“自矜风调, 思得佳偶”,而小玉的貌、德、才,使他产生爱慕之心是很合乎情理的。唐代士子在进入仕途之前,与妓女产 生真挚爱情的,也大有人在。李益在与小玉告别赴官之时,小玉向他说出只盼能够相爱八年的“短愿”时, 李益“且愧且感,不觉涕流。”这也应被看作是真惰,因为这时他们“婉娈相得,若翡翠之在云路”的爱情生活 毕竟已有两年之久。李益到官后请假探亲,“未至家日,太夫人已与商量表妹卢氏,言约已定。太夫人素严 毅,生逡巡不敢辞让。”当事者的婚事,在其“未至家日”便“言约已定”。对于这个现实,李益则“逡巡不敢辞 让 ,这.一则可以看出与门阀观念并行不悖的封建家长专制是何等的残酷,使李益根本法有反抗的余地。 同时,“逡巡”二字,却也可以看出李益确是没有忘情于小玉。李益由郑县到长安就亲,“潜卜静居,不令人 知”,小玉从崔允明口中知道了李益的行踪,就求诸亲朋。多方召致,而李益“自以愆期负约,又知小玉疾候 沈绵,惭耻忍剖,终不肯往。”这里,当然有负心者的卑怯,有对薄悻行为的忏悔,同时也有往日恋情的印痕。 小玉死后,李益“为之缟素,旦夕哭泣甚哀。”就连小玉化为的幽灵他也“尚有余情”。小玉死后埋葬于长安 御宿原,李益“至墓所,尽哀而返 ,后来与卢氏成亲,仍然是“伤情感物,郁郁不乐”。 再说小玉。小玉盼望得到美好的爱情,同时以她所处的时代,她的出身,她的被赶出王府的遭遇,以她 的文化修养,她完全清楚地知道,伴随终生的美好爱情不属于自己。这一点,在她的“短愿”中已经说的非 常清楚。李益与卢氏结姻,小玉得知后,悲愤异常,“日夜涕泣,都忘寝餐,期一相见。”尤其是小玉死后,有 感于李益对旧情的怀念,化为幽灵对他说:“愧君相送,尚有余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由此可见,即是 在李益另有所娶,自己饮恨黄泉的情况下,小玉对李益的情意仍然没有最后斩断,那么,她怎么能说要化为 厉鬼,使其家室不安,并且真的就那样做了呢? 霍小玉的爱情悲剧,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李益的负心,但是,如果只看到这一点,还不能说是全面地把 握了这篇小说的认识意义和思想意义,李益是一个负心郎,然而,他的负心,是包含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 的,说到底,是阶级对立造成的悲剧。如前所述,唐代是一个很重门阀的社会,根据《通典·选举三》记载, 当时吏部、兵部选官,应选之人,事先必须将自己的姓名、籍贯、父祖的官名、内外族姻等等情况,具状交郡, 由郡呈尚书省审核,并明文规定,刑家之子及工贾殊类一概不得应选,而妓女即属于所谓“殊类”。李益如 果娶小玉为妻,那就不但有损门第,断送了政治出路,并且还要遗累子孙。“太夫人素严毅”,也是一个推动 李益负心的力量。作为李益本人,他在候官的时候,远离家乡无人约束,身无官位没有限制,和一个美丽聪 慧、多才多艺的少女终日相守,自然谈不上负心不负心,而当情况发生了变化,也就是家族的利益、个人的 前途与纯真的爱情产生矛盾时,李益不管是“逡巡”还是不“逡巡”,最终都会取前者而舍后者,因为,不舍后 者社会不容,家族不容,李益本人也不会情愿。无法想象,他能不爱名利爱美人。这样,霍小玉的爱情悲 剧,在发生之前已被社会和自己的恋人的阶级性规定好了。从本质上看,小玉是死于那个不人道、不公平 的社会及其与之相适应的社会观念的压迫。小说作者蒋防,当然不可能有这样深刻的认识。这种认识,只 有在延申了时间的视野之后才有可能。蒋防对小玉的同情、赞美、感叹,是自觉的;对李益的憎恶、谴责、鞭 挞,是自觉的,而对这个悲剧的社会原因及自己的作品所能产生的社会意义,则是迷茫的,始料未及的。 参考文献: [1]陶慕宁.青楼文学与中国文化[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3. [2]李剑国.唐五代志怪传奇叙录[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 [3]宁稼雨.中国志人小说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祉,1990. · 77· [4]王书奴.中国娼妓史[M].长沙:岳麓书社,1998 On“Biography of HUO Xiao—yu’’ YANG Zhan—fu (Tianjin Staff and Workers University of Hexi District,Tianjin,300203 China) Abstract:“Biography of HUO Xiao—yu’’tells a touching tragedy of an infatuated girl and a heartless man,like all traditional sad stories,but the underlying causes of the tragedy mainly lies in the respected patriarch concept of the Tang Dynasty.The autho(s praise and sympathy for HUO Xiao—yu and the criticism and hatred f0r LI Yi can be seen between the lines consciously。However,the true val— ue of the w0rks is that the author unconsciously demonstrates the social factors,namely,love can be free but f0r marriage,interests of family background should be taken into account.In this works,while sha。 ping the images and weaving the plot,the author criticizes penetratingly the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hi‘ erarchy of the Tang Dynasty. Key words:novels of the Tang Dynasty;“Biography of HUO Xiao—yu”;love tragedy;patri- arch concepts 址.址. .址. .址.址.址—址 .J^ .址 (上接第73页) An Analysis of the Role of“Scabies”Described in LU Xun's Novels CUI Guang (T/口nji Staff and V 0, Prs University of Hedong District,Tianjin'300171 China) Abstract:By analysis of“scabies”and“scars’’on the characters in LU Xun s novel'like A Q, Xianglinsao,the article makes argumentation of the role of“scabies”一promoting plot developm nt; symbolic;accusing the poiSOn of the old ethics on people;criticizing the“eVils’’of the citizens;implying morbid psychology of people's loving“exposing skeletons”· Key words:A Q;Xianglinsao;scabies;plot;symbol;spiritual victory ·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