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正文

“看似寻常最奇崛”的诗学诠释

来源:个人技术集锦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25卷第3期 Vo1.25 No.3 许昌学院学报 JOURNAL OF XUCHANG UNIVERSITY 2006年第3期 No.3,2006 “看似寻常最奇崛”的诗学诠释 陈玉强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875) [摘 要]一般而言,奇崛关是一种硬语雄奇之美。“看似寻常最奇崛”实际上是一种诗学悖 论现象。“奇崛”与“寻常”是如何调和在一起的呢?刘大魁的“气奇则真奇”说提供了一种解释的 可能。中国古典诗学话语中的“奇崛”与“寻常”是与俄国形式主义诗学中的“陌生化”和“自动化” 相对应的一组概念。俄国形式主义肯定陌生化否定自动化,而中国古典诗学在“奇崛”与“寻常” 之间采取的是辩证统一的态度。 [关键词]奇崛;寻常;陌生化;自动化 [中图分类号]I2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9824(2006)O3—0045~03 王安石评论张籍诗歌的风格是“看似寻常最奇 战斗鱼龙逃。悬流轰轰射水府,一泻千里翻云涛” (《贞女峡》),“粉墙丹柱动光彩,鬼物图画填青红” (《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岣嵝山尖神禹碑, 字青石赤形模奇”(《岣嵝山》)都有一种硬语雄奇的 崛”(王安石《题张司业诗》)。众所周知,“寻常”与 “奇崛”是两种截然相对的风格,如韩愈的门生皇甫 惺所言:“谓之奇即非常矣,非常者谓不如常者。谓 不如常,乃出常也。”(皇甫惺《答李生第二书》)然 而,张籍的诗歌却神奇地将这两种截然相对的风格 调和在了一起。 风格。司空图《题柳柳州集后》评论道:“尝观韩吏 部歌诗累百首,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揭电,奔腾于天 地之间,物状其变,不得鼓舞而徇其呼吸也。”唐代 书法家张怀璀《文字论》论及硬语雄奇之美时说: “忽若电光,或疑星坠。气势生乎流便,精魄出于锋 《说文解字》解释“奇,异也”;“崛,山短而高 也”。奇崛合称指独特不凡,比如陆贽《谢密旨因论 所宣事状》:“自揣凡庸之才,又无奇崛之效。”《旧五 代史・周太祖纪》:“形神魁壮,趣向奇崛。”中国古代 诗学亦用“奇崛”评论文艺作品风格之独特不凡,比 如,王世贞《艺苑卮言》评论杨维桢(字廉夫)的风格 时说“廉夫以奇崛见推”,李东阳《麓堂诗话》评论刘 芒。观之欲其骇目惊心,肃然凛然,殊可畏也。” 顾易生《试论韩愈的尚奇及韩文与辞赋骈文的 关系》一文认为,韩愈所尚之“奇”应该包含下列含 义:内容和构思的奇突新颖,不落俗套;风格的雄奇 矫健,不堕庸弱;文采的奇瑰壮丽,脱去陈言;音调 的奇崛激越,不同凡响。上述这些,可以说带有浪 漫主义的特征,有什么不好呢?难道一定要把文章 写得“淡乎寡味”才满意么?[ ]( ~ ) 顾易生认为韩愈所尚之“奇”偏于“雄奇”一路, 是与“淡乎寡味”相对的一种风格,这是对于“奇崛” 的一般理解。值得注意的是,韩孟诗派的奇崛风格 除了上述硬语雄奇之美,还有一种在寻常、平淡中 文安“出语奇崛,用事精当”,宋濂《元史》评论郝经 “诗多奇崛”,《金史》评论元好问“其诗奇崛而绝雕 刿,巧缛而谢绮丽”。 一般而言,奇崛美是一种硬语雄奇之美,这种 “横空盘硬语”的典型代表是中唐韩孟诗派。韩愈 诗歌,“波涛翻日车,岭石圻天罅。毒雾恒薰昼,炎 见出奇崛的美。比如,王安石评论张籍诗歌的风格 是“看似寻常最奇崛”。 风每烧夏”(《县斋有怀》),“江盘峡束春湍豪,雷风 [收稿日期]2005—10—19 [作者简介]陈玉强(1974一),男,江西南昌人,博士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诗学。 ・4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相识,互相切磋,对各自的创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张籍为太祝10年,因患目疾,几乎失明,被称为“穷 从王安石《题张司业诗》来看,王安石是评论张 籍的乐府诗时,提出“看似寻常最奇崛”这个命题 的,全诗如下:“苏州司业诗名老,乐府皆言妙入神。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要寻求“寻常” 与“奇崛”之联系,不得不从王安石所称道的张籍乐 府诗人手。张籍有乐府诗90首,他的乐府诗与王 建齐名,并称“张王乐府”。张籍诗风的形成受到中 瞎张太祝”。白居易有诗《张十八》说张籍“独有咏诗 张太祝,十年不改旧官衔”。白居易对张籍的乐府诗 也很赏识,《读张籍古乐府》说张籍:“尤工乐府诗,举 代少其伦……风雅比兴外,未尝著空文。”在乐府诗 上,张籍与白居易都力导通俗寻常之风。 张籍是中唐韩孟诗派的一员,他又与白居易交 游。他既尚怪奇,又好“学古淡”,与韩愈的雄奇怪 唐两位风格迥异的大诗人韩愈和白居易的影响。 从张籍与韩愈的交往及和诗可以旁证张籍诗 文受韩愈的影响。韩愈对张籍有举荐之恩,贞元十 二年(796),张籍经孟郊介绍,在汴州认识韩愈。韩 愈为汴州进士考官,张籍被荐,次年在长安进士及 第。长庆元年(821),受韩愈荐为国子博士,迁水部 员外郎,又迁主客郎中。张籍在《祭退之》中表达了 他对韩愈知遇之恩的感激:“北游偶逢公,盛语相称 明。名因天下闻,传者入歌声。公领试士司,首荐 到上京。一来遂登科,不见苦贡场。”这首祭诗也记 叙了两人的友谊和诗文上的同好:“坐令其子拜,常 呼幼时名。追招不隔日,继践公之堂。出则连辔 驰,寝则对榻床。搜穷古今书,事事相酌量。有花 必同寻,有月必同望。为文先见草,酿熟偕共觞。 新果及异鲑,无不相待尝。到今三十年,曾不少异 更。公文为时师,我亦有微声。而后之学者,或号 为韩张。”在古文上,“韩张”之誉,足见两人风格意 趣之同。张籍在《和裴仆射朝回寄韩吏部》一诗中 直言其诗也与韩愈风格相同:“唯应有吏部,诗酒每 相同。” 韩愈《醉赠张秘书》说:“张籍学古淡,轩鹤避鸡 群……今我及数子,固无莸与薰。险语破鬼胆,高 词媲皇坟。至宝不雕琢,神功谢锄耘。”由此可见, 韩愈认为“学古淡”的张籍与“险语破鬼胆”的自己 有一个共通之处,即是“至宝不雕琢,神功谢锄耘”, 强调自然,以人工夺天工。张少康、刘三富认为,韩 愈要求诗歌创造一个集人工与天然于一体的雄奇 怪伟的艺术世界。韩愈所赞赏的“天巧”之美,并非 老庄朴素平淡的“天工”自然美,而是要在雄奇怪伟 的审美创造中见出近乎自然之“天工”。[ ]( 如 此,在“寻常”与“奇崛”关系上,我们找到了一个合 理的解释,即寻常平淡是一种“天工”的表现,奇崛 是一种人工的表现,以“人工”夺“天巧”,即是奇崛 达到极至,就是寻常平淡,正所谓“至宝不雕琢,神 工谢锄耘”(韩愈《醉赠张秘书》)、“规模背时利,文 字觑天巧”(韩愈《答孟郊》)。 元和元年(8o6)张籍调补太常寺太祝,与白居易 ・46・ 伟“横空盘硬语”的诗风有所不同。然而,在寻常平 淡中追求天工自然的意趣,却与韩愈“至宝不雕琢, 神功谢锄耘”的追求发生了共鸣。 “看似寻常最奇崛”实际上是一种诗学悖论现 象,那么,奇崛与寻常、平淡是如何调和在一起的 呢?笔者以为,刘大魁《论文偶记》提出的“气奇则 真奇”说提供了一种解释的可能。刘大魁认为:“文 贵奇,所谓珍爱者必非常物。然有奇在字句者,有 奇在意思者,有奇在笔者,有奇在丘壑者,有奇在气 者,有奇在神者。字句之奇,不足为奇,气奇则真奇 矣。”刘大魁认为奇崛不仅是文字之奇,也可以是意 思之奇、气之奇、神之奇。“字句之奇,不足为奇,气 奇则真奇矣”,虽然有些诗歌的字句并不奇崛甚至 很寻常,然而其气奇,故而“最奇崛”。 “意”、“气”、“神”之奇的终极表现反而是字句 层面的平淡。刘熙载《艺概》说:“常语易,奇语难, 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 李卓吾说:“世人厌平常而喜新奇,不知言天下之至 新奇,莫过于平常也。日月常而千古常新,布帛菽 粟常而寒能暖,饥能饱,又何其奇也!是新奇正在 于平常。世人不察,反于平常之外觅新奇,是岂得 谓之新奇乎?”(《复耿洞老书》)清代贺贻孙说:“吾 尝谓眼前寻常景,家人琐俗事,说得明白,便是惊人 之句。盖人所易道,即人之所不能道也。如飞星过 水,人人曾见,多是错过,不能形容,亏他收拾点缀, 遂成奇语。骇其奇者,以为百炼方就,而不知彼实 得之无意耳。”(《诗筏》) 辛文房《唐才子传》卷三称:“尝读《选》中沈、谢 诸公诗,有题《新安江水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游好》 及《石门新营所住四面高山回溪石濑茂林修竹》及 《田南树园激流植援》、《斋中读书》、《南楼中望所迟 客》、《晚登三山还望京邑》等数端,皆奇崛精当,冠 绝古今,无曾发其韫奥者。”辛文房所举沈约、谢灵 运、谢月兆的诗都是平淡寻常,然而又是奇崛精当的, 其中的奥妙就在于他们的诗是“气奇”,而非文字之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奇。所以苏轼说:“渊明诗,初视若散缓,熟视有奇 “陌生化”在俄国形式主义那里,是一种艺术技 趣。”(惠洪《冷斋夜话》引)刘大魁“气奇则真奇”说 巧,是通过变形的方式,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 的独特之处在于对“气”的高扬,而“气”的背后是一 长度,从而使对象陌生化,以期达到石头显出石头 种生命体验。生命体验之奇相对于字句之奇,当然 的质感。说到底“陌生化”是一种语言技巧,是俄国 是更为本质的“奇”,即“真奇”了。 形式主义侧重于内部形式研究的一种理论表现。 四 而“奇崛”则是中国古代美学中的一个风格范畴,它 不仅是一种语言层面的东西,奇崛在形象层是卓尔 中国古典诗学话语中的“奇崛”与“寻常”是与 不群,不落俗流,在意蕴层是不平则鸣,精警险绝。 西方诗学中的“陌生化”和“自动化”相对应的一组 “奇崛”中是能够见到“人”的,它有立体感的美学范 范畴。“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是俄国形式主义 畴,而“陌生化”则仅是一种语言技巧。 文论的核心概念之一,由什克洛夫斯基提出。他认 俄国形式主义肯定陌生化而否定自动化,而中 为,陌生化是与自动化相对的,人们感知已经熟悉 国古典诗学在“奇崛”与“寻常”之间采取的是辩证 的事物时,往往是自动感知的,这种自动感知是旧 统一的态度,既看到二者的区别,如皇甫促在《答李 形式导致的结果。要使自动感知变为审美感知,就 生第二书》中所说“谓之奇即非常矣,非常者谓不如 需要采取“陌生化”手段,创造出新的艺术形式,让 常者。谓不如常,乃出常也”;又强调二者的统一, 人们从自动感知中解放出来,重新审美地感知原来 如清代贺贻孙《诗筏》所言“古今必传之诗,虽极平 的事物。[ J(丹 常,必有一段精光闪铄,使人不敢以平常目之。及 刘勰《文心雕龙・丽辞》说:“若气无奇类,文乏 其奇怪则亦了不异人意耳。乃知‘奇’、‘平’二字, 异采,碌碌丽辞,则昏睡耳目。”刘勰所谓的“碌碌丽 分拆不得”。在中国古典诗学中,和奇崛与寻常相 辞,则昏睡耳目”正是“自动化”的表现,气有“奇类” 近的概念有“生”与“熟”。奇崛类似于“生”,寻常类 而文有“异采”则是“陌生化”的表现。韩愈《答刘正 似于“熟”。在“生”与“熟”关系上,中国古典诗学亦 夫书》:“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睹 强调对立统一。明人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贵 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夫文岂异于是乎?”韩愈从 乎同与不同之间,同则太熟,不同则太生。”叶燮《原 审美心理学的角度,论述了文章要引人注意,须是 诗》说:“陈熟、生新,不可一偏,必两者相济,于陈中 “异”与“非常”的。清代的李渔已经认识到通过技 见新,生中得熟,方全其美。” 术手法,可以使日常生活陌生化。 在饮食居处之内,布帛菽粟之间,尽有事 [参 考 文 献] 之极奇、情之极艳,询诸耳目则为习见习闻,考 [1]顾易生.顾易生文史论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诸诗词实为罕见罕睹。以此为新,方是词内之 2oo2. 新,非《齐谐》志怪,《南华》志诞之所谓新也。 [2]张少康,刘三富.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M].北京: 人皆谓眼前事、口头语,都被前人说尽,焉能复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有遗漏者?予独谓遗漏者多,说过者少……同 [3]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 出版社,1997. 是一语,人人如是说,我之说法独异,或人正我 反,人直我曲,或隐约其词以出之,或颠倒字句 [责任编校:谢文学] 而出之,为法不一。(李渔《窥词管见》) The poetics interpretation of“the common is the most strange’’ CHEN Yu—qia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jing 100875,China) Abstract:Generally speaking,the beauty of“strange”is a kind of tough and grand one.Actually,it is a paradox that “the common is the most strange”How does“strange”and“common”merge into one thing9 The theory of“the .strange of qi is the strange in the real sense”raised by Liu Dakui offers a probable interpretation.hTe concept of “Strange”and“common”in Chinese classical poetics are corresponding to“defamiliarization”and“familiarization”in Russian forrnalistic poetics.Russian forrnalistic poetics approves“defamiliarization’’but disapproves“familiarization”. However,“strange’’and“common’’are dialectic and integrate in Chinese classical poetics. Key words:strange;common;defamiliarization;familiarization ・47・ 

因篇幅问题不能全部显示,请点此查看更多更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