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为了省钱、省油,乡亲们照明用的大都是手工制作、芯细得不能再细的煤油灯,而用上只有在电影和新闻纪录片中才可以看到的煤气灯(乡亲都习惯地叫汽灯),可是乡亲们想也不敢想的梦。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为了我们的眼睛不再红肿、视力不再下降,更重要的是让我们远离油灯使用不慎造成火灾事故的伤害。共产党员、村里小学临时负责人的爸爸经过多方奔走和极力争取,购置了一盏上海产的汽灯。
当爸爸把汽灯带回村时,一下子轰动了十里八乡。乡亲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安静的学校里人声鼎沸,就像过年一样热闹。爸爸乐呵呵地挤过人群,先把金灿灿的煤油倒进汽灯像镜子一样锃亮的肚子(灯座)里,咕嘟咕嘟让它喝了个饱后,接着用按钮反反复复地打进气体。爸爸打一阵子气,看一阵说明书,怕打少了没有劲、不够“吃”,多了又损害了它的“健康”。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像鱼鳔一样、白色丝网状的小袋袋套在灯头位置。当灯泡被火柴点燃、雪亮的灯光把昏暗的教室照得如同白昼的那一刹那,大家发出了一阵欢呼。乡亲们全神贯注地看着它,出神地听着它那哧哧的燃烧的声音,就像听一首美妙的歌曲。我们先恐后地掏出课本、笔记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也从来没有这么投入地复习功课。连那淡淡的、轻轻的若隐若现的声音成了最美丽的歌声,甚至那涩涩的、有点呛人的油气味,也成了最芬芳的记忆!
“好东西人人都想要”,那一年小叔的小女儿出嫁想借汽灯用一个晚上。爸爸摸出了一支烟,沉思了许久,对小叔说:“老三,小囡出嫁是大事,我打心里也高兴,可是这灯不能借!”小叔叔当时跳了起来:“你当了官了,就六亲不认了,良心被狗吃了!”“老三,不是我不想借给你,而是这是公家的东西,我不能作这个人情啊!你知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一年,这伢们的学业耽误不得呀,这庄稼晚了还能补种,这伢们的功课耽误了,还能补回么!再说了,我是党员,我要是借给了你,这十里八乡的人和我张个嘴(借灯),你叫我咋个交代呐!”“你再想想,用灯这事我都答应亲家,村里人也都知道了,你叫我脸往哪儿近搁!”他指了指我,又指指自己的脸。“可不是吗?”前年深夜爸爸到县开教育先代会(先进分子代表会),我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脸涨得通红,咳嗽得一声比一声紧,甚至说起了胡话,妈妈紧张得的脸色发白,堂叔一咬牙,硬是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风雨之夜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摸了几十里山路到公社卫生院抢救才得以脱险。“不行,就是不行!”爸爸脸扭了过去,根本不看我乞求的目光。“咚咚,哐啷!”叔叔那恨恨的脚步声、重重的甩门而出的声音,似乎响在了我的心头上,我看到爸爸脸沉得能拧出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面子再大,也大小过娃们的前途,宁愿让你小叔骂我,不愿意让娃们将来恨我!”爸爸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原来想趁机玩一玩的想法也飞得无影无踪,乖乖地拎着书包回到了教室!后来,我们班走出了十多个大学生,乡亲们都说它功不可没,亲切地称它为“大学生摇篮的光明使者”。
现在,汽灯成了古董,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它那圣洁的光辉,和父亲掷地有声的话语,还时常回响在我们的耳边,警醒、教育和引导我。我要像他那样做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做一名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共产党员,做一名严于律己、清清白白的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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